Dive Into The Dream
*张旸x李奕谆
*不要试图弄清思维x
01
数不清是第几个晚上了，反正自从张旸进明日之子这个宿舍后的不久就开始失眠了。
他试着睡前喝热牛奶、吃褪黑素，甚至把千野老师的泰戈尔诗选借来拜读，可最终的结果并不是如他所愿般与周公击掌，而是听着同宿舍的人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望着没拉好的窗帘所露出的一条缝直到天光。脑袋突突地疼，越疼却越清醒。第二天早上往往是张旸对着镜子感叹墨青色的眼袋又加重了。
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很清楚地知道宿舍里不仅只有他一个人在失眠。属于李奕谆的那张床时不时传来很细微的翻身的动静，想来是因为他不愿打扰到杨润泽的睡眠。
张旸其实有点心疼李奕谆，他太知道这人平日里作息是多么规律，如今却昼夜颠倒着来过日子。于是给人买了个会发热的眼罩，网上评价很高，他偷偷地放在了李奕谆床头。
本来这样一切都还是正常的，直到有一天的凌晨两三点，张旸正对着窗外发呆时听到李奕谆下床来喝水的声音。他忽的坐了起来。
张旸觉得自己那时候可能是被夜晚的雾气迷了眼，甚至可以说是把脑子也糊掉了。他叫出了李奕谆的名字。李奕谆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稳了稳神色后走过来，坐在张旸床边：“怎么了？睡不着吗？”
他努力地找寻隐在夜色里的双眸，试图捕捉里面的星星。然而李奕谆不自在地扭过头去，避开了灼灼视线。
于是他开口：“李奕谆，小智，你留下来陪我睡一觉吧。”其实张旸说这话时自己都感到羞愧，他像是一只被打碎的沙漏，话语从上方的细口倾泻，将他堆砌而成的泥沙也正从下方的破口流失。
李奕谆的表情难得的有点僵硬，这一击把他的面具击出了裂缝，大家从未见过的一面终于在这裂缝里露出了马脚。慌乱几乎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李奕谆，肺里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快要窒息。而张旸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内心里居然有种可耻的喜悦。
但是，几分钟后，他点头同意了这个请求。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凉意几乎要把张旸给吞噬。李奕谆背对着他，尽量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张旸更为僵硬地平躺着，在黑暗中只能依稀看清对方大致的轮廓。
两个人的呼吸声毫无章法地交错着，仿佛在抵颈共舞，又像骨骼很轻的水鸟轻点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气氛是在枪声中跳了一支华尔兹。
然后张旸做出了今晚第二个明显越界的举动——他伸出一条手臂，把背对着他的人拖进了怀里。他感受到身前那副肩膀因这一举动而起的震颤，是蝴蝶被拢入掌心时翅膀无助的挣扎。
张旸的手掌抵在李奕谆前胸，同样把对方的心跳承载到自己的身体中来。他们仿佛渐渐合为一体，夏天的记忆融化成晚霞和玫瑰。他叹了口气。
李奕谆在桎梏下艰难地转过身来，把温热的手心贴在张旸眼皮上：“不是说要睡觉吗？怎么还不睡？”这语气和缓得像是微风，张旸固执到有点可笑，以为只要再抱紧点就能留下什么。
于是李奕谆只得顺着他的拥抱，把头抵上了这人的肩窝处。像缠绵的藤蔓与花，像叙说着秘密爱意的情人。
不得不承认，他们俩在今晚都睡了一个好觉。
02
安稳的睡眠并不眷顾张旸，实际上并不会有什么事物或人无条件地偏爱另一个物体。
更何况张旸一不是物体，二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所以当他收到了节目组的退赛通知时，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极其平静地吸收了这个消息。然后他开始对杨润泽和李奕谆感到愧疚，钝刀一点点地磨过他的心脏，他痛得发抖。
那一天对杨润泽来说，应该是充满惊吓的吧。后来张旸这么想到。一直很信任的哥哥突然就说要退出了，哭着对他道歉，显现出莫大的懦弱来。
他又想到李奕谆。想起他眼眶通红地向节目组求情。李奕谆明明该知道后续发展，顶不过是领了祭天剧本，可他还是选择保下张旸。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张旸头痛欲裂。
搬出集体宿舍而拥有一间单人公寓并不能说不好，在原有结局上的争取，他理应感到满足。只是失眠这位老顾客又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可他已经失去了能在深夜敲敲李奕谆的床板后等待仙子主动钻进被窝里的资格。
张旸发现自己开始怀念起那些可以揽着李奕谆的腰安然入睡的日子。他终于杀死了短暂而漫长的、绝妙又残忍的、早已知晓却难于承认的白日梦。
夜晚在延续，失眠卷土重来，工作也无休无止。
他开始习惯于每天用厚厚的粉底遮住青黑的眼袋，笑着和所有人打招呼。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关注着李奕谆——很显然地，他也没睡好，但程度比张旸的要轻多了。他尝试着偷偷去触碰李奕谆的影子，在得逞后内心狂喜，像狗狗一样，眼睛都放光。
而李奕谆这段日子也没能拥有一个完整的良好的睡眠，一次也没有。浓夜沾湿一切，他蜷在冰冷的被窝里，睁眼闭眼就无眠到三点。
他开始怀疑自己竟怀念起被拥着入睡的滋味。这着实是叫他不自在。可是有多难为情就有多美妙，其中最美妙的就是他睡着了，他逃脱了失眠的追捕，重获了睡眠的钟情。至于美妙之外，李奕谆切身体会到的难以名状的孤寂与迷茫，暂且也就按下不表。
精神绷成一根弦，就只能奏出刺耳的乐符。
03
张旸最近爱上了观星。说是观星，其实并不准确，相比起利用笨重的仪器去寻找夜空中闪烁的星子，他更乐于凭借肉眼在被层层高楼切分的天空上捕捉那泄露的一点光芒。
星星只在夜晚出现，于是他也有了一个很好的打发自己无趣而苦痛的晚间生活的方式。
一本本天文学书在阳台边堆积起来，张旸试着按图索骥地去找齐一整个星座。而每当成功找齐一个星座时，他总感到一阵阵的愉悦，像潮水拍打在沙滩上，能使他暂且抛下因长久失眠引起的头疼焦躁等。
紧接着他就会想起那个初见如星星般的人。
张旸想起那个晚上，空气里弥漫全是流动的酒香和躁动的气息。形形色色的人们在舞池里随音乐化开，又汇集成一个崭新的完整的灵魂。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乐团，特别是主唱，音色极其吸引人。
可他偏偏只注意到了那个站在角落里的贝斯手，像他眯着眼好不容易在夜空中找到一颗星星，不是飞机的伪装。
于是张旸很快地拿出手机给这颗刚发现的星星拍照，想把它发给李奕谆，检查照片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聚焦不好。它糊在夜幕背后，藏入云朵里。
手机摔在地上，张旸把自己摔进床里。思绪开始飘散，蝴蝶带着桌上柚子皮散发出来的清香飞向远方。他想起小王子，想起B-612星球，全都简单且安逸。
然后他又想到水果星球，想到有一颗星球完整地属于自己。这星球可以什么都没有，只留一片巴掌大的黝黑的小天地便好。就当作是他的一场难以割舍的孩子气，存在着一个私人的童话。
张旸开始头疼，脑子里张牙舞爪的怪兽大声宣布着你今晚的睡眠将要被我占领。肺部的空气快要被全部排干，他感受到滚烫，刹那间去到云层然后迅速坠落。
在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想着李奕谆其实也是个怪人，想着他还是看不懂夜象，晕晕沉沉地以为自己终于要有一个安稳的睡眠了。
他最终溺死在那一片只属于他的星星里。
04
一阵心慌莫名席卷了李奕谆全身。宿舍里已然熄灯，小孩子们的呼吸声都渐渐缓慢下来。他看向窗外，发现今夜天空一片空无。
05
水果星球的二位是在排练室里接到张旸发高烧的消息的。据说烧到了39.8℃，又说已经派了人去照顾，让他们尽管放心训练。
但怎么能放心。两个人听着之前录好的demo，思虑良久后还是决定去看看。节目组不放人，说最起码得留一个下来。杨润泽迅速把李奕谆往前一推说你去我放心。
李奕谆去了后才知道原来节目组说的派人来照顾只不过是在桌子上放了一袋退烧药。他把手贴上张旸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像烈火灼伤，可他不是飞蛾，迅速地把手收回。床头柜上摆着几个小药罐，是治疗失眠用的，有一罐里只剩下了两三颗。
心脏突然就被没来由地攥紧。他仿佛做了次空间跃迁，终于窥见柚子被扒开一瓣时的内里。
不能再想了。李奕谆果断而带点决绝意味地止住了思维，随即开始忙前忙后——把粥熬好，给人额头上敷上一块退热贴……最后他盘腿坐在床边，几天来第一次感到困倦。蝴蝶伴着柚子的清香在花间沉沉睡去。
张旸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都要炸开，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痛苦而剧烈。口中更是无比干燥，唾液都被风干在空中，从喉咙里就蔓延出来干枯的感觉快要把人送离温暖舒适的大气圈。
好在他的感官还没有被完全封印，还能感知到床边趴着睡觉的人——是小智吗——张旸试图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扒出一点有用信息，以失败告终。
那个人醒了过来，的确是李奕谆的声音，张旸听见他问自己需不需要喝水。他想摇头来着，但那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抓着他的头上下摇动。半分钟后他的嘴终于被滋润。
李奕谆端来了粥和退烧药，看着床上迷迷瞪瞪的人在自己的安排下一口一口地把食物消灭并乖巧吞药，内心极其满足。他叮嘱张旸马上睡觉，等睡醒了再量量体温，却在收拾好碗筷后收获一只倚在床头看着他的柚子。
“怎么还不睡？生病不想好啦？”
“你过来和我一起吧”张旸其实清楚自己的头脑不甚清晰，他便借着这个机会把平日里未说出口的话语统统倾泻出来，“你不是也很累吗？也没有睡过几个好觉对不对？”
他无言以对，下意识就想要转身逃跑，想法比第一个出格的晚上更加强烈。张旸口中坠落的每个字好似都包裹着湿漉漉的水汽，就像他曾经触摸过的柚子鲜嫩的果肉，既不轻巧也不温热，唯有浓郁的深夜的冰凉。他被难以形容的沉重压住了脚步，然后颤抖着像之前一样钻进被窝里，任张旸把自己缠得严严实实。
李奕谆第一次任由自己陷入了长久的温暖的如母亲襁褓般的怀抱里。窗帘把白天遮盖，时隔不久他们又一起坠入飘渺如太空般的睡眠里。
在张旸睡过去前，他踩着李奕谆安稳的呼吸声想到——再等等吧，等这段难挨的日子过去后，他会和李奕谆拥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美好的时光的。到那个时候，他们或许就可以不再失眠了，他将会与李奕谆携手潜入一个又一个梦境。
—end—
这篇属实是我很喜欢的题材。
通篇没有一个爱字，但我希望你们能体会到他们之间的情感。
睡个好觉吧。
